挣脱心中的枷锁 —— 一位病程18年的强迫症患者自述

日期:2025-07-1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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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叫小东,是一名强迫症患者,也许在大众的感觉里强迫症可能像处女座那样,追求完美,有选择障碍,又或者是一种现在流行的自嘲说法,是一定要把东西按规律摆放整齐,又或者只是微信未读消息都要一一点开确认等等这样,但其实真正的强迫症的表现和感受远不止这些,我们的痛苦和折磨是常人不能理解的。我被确诊为强迫症已经有18年了,以下整理的是我18年强迫症的患病经历。


1.祸根-穷思竭虑,反复思考


人这一生最无忧无虑的时间就是童年,和大多数小孩一样,童年的我也会有一些天马行空的想法,但我会反复去想一件毫无意义的事,童年的时光过的飞快,转眼就到了初中,青年人的思绪总是在这个阶段活跃起来,同学之间的小摩擦在这个年龄段太过常见,矛盾就像炮仗炸的响,消散的也快,但我稍微和别人不一样,像有一些小矛盾小冲突后我会反复去思考别人对我说过的话,在脑子里反复回想,长时间无意义的思考占据了我很多精力,对学业也有一些影响,这时候我初步意识到自己思维上的异常。


2.恶化-思维对抗,强迫行为


初中虽然强迫思维对我有一定影响,但我还是努力上了市重点高中,但我的强迫思维更加严重了。那时我和高中同学因一件小事发生了争执,他骂了我,我很愤怒,原本我可以怼回去,狠狠地大骂他一顿,但是当时的我忍住了,没有回怼他,悻悻的回宿舍了。现在想来,很恨自己为什么要忍,也许当时回怼回去,就没有后续这些折磨了。回来之后,脑袋里就出现了两个小人,一个说:“退一步海阔天空,别跟他一般计较”另一个说“骂回去”两个小人在我头脑中展开了激烈的斗争,一个小人强,另一个小人就会更强,他们撕扯着我,让我痛苦不堪。我还在课桌上刻下了“退一步海阔天空”的字样,提醒自己一定要忘记这件小事,可是,事与愿违我越是逼迫自己忘掉,就越是忘不掉,另一种被压抑的力量越来越强大,我完全压制不住。最后,我觉得就一定要解决这件事,我要骂回去,我要回到以前的学习、生活。于是,我就不断的去找他,反复去骂他,一次又一次,每次找他,走向他宿舍,我都要承受别人异样的眼光,别人觉得这点小事,人家已经被你骂了无数次了,你又来干嘛呢?可是我也痛苦,内心两种思想斗争,冲突,每次,找他骂后心里会平息下来,但是过段时间,内心斗争又起来了。因为我解决这件事太晚了,这些内心的挣扎已经在我心里造成了创伤,对我的学业、生活、社交都造成了严重的影响。


3.确诊强迫-看清内心的枷锁


长久的行为及心理上的异常使得我自己和家人都已经意识到,我可能精神方面有一些问题,于是2006年家人带我去市妇幼保健院看了精神科,也不知道算不算幸运,我并没有像很多其他迫友一样经历过误诊,我第一次到精神科医生那里经过问诊和评估之后就被诊断是强迫症,那是我第一次听说强迫症,医生开了一些药,时间太久远,已经记不清什么药了,只知道当时吃药并没有缓解我的症状。后来,许许多多的强迫症状不停困扰着我,让我违反了学校的纪律,我因此被迫从高中退学了,这改变了我原本正常的人生轨迹,对当时的我无疑是个重大打击。


回到家里的这段日子,是非常痛苦的,除了要承受强迫症带来的痛苦,更大的痛苦来自于周围的人异样的眼光。我的强迫症就这样断断续续伴随着我生活的一些小事,比如说我说话时候有时一定要要反复询问对方几次,害怕没有听清对方说的话造成不良后果。有时候有些事情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了,但我过不去,就是要一个一个去解决,浪费了我太多的时间和精力。


对于我这样一个强迫症患者来说,家里人的支持是非常重要的,幸运的是我的家人很支持我的治疗,但是家里人并不了解这个疾病,在他们的认知有限里,更多时候觉得我是想的太多,用他们的言语规劝我。而身边的人大多数也都理解不了你的痛苦,觉得你那是矫情,你一说你有强迫症,别人就说我也有强迫症呀,我关门能关好几次,但是我关很多次跟他们不一样,我关门的时候内心在斗争,一个关门的动作,我会处在那里半天都出不来,反反复复的关门,内心翻江倒海的斗争,一般人真的很难理解。所以我对外都说我有抑郁症,至少大家还能理解。


3.挣扎-漫漫求治路


从2006年确诊,到2019年的十几年时间里,我并没有接受过强迫症的正规治疗。很多时候就是想挺一挺就过去了,不就是思维上的问题吗,总会自我调节好的。2019年,生活上的不如意,使得我的强迫症病情恶化了,没有办法,这一年我花了大笔的钱去接受心理治疗,ACT疗法,CBT疗法我都尝试过,没有起效。当时觉得这个病太难治疗了, 它是两个力量的斗争,有时候你越治疗越严重,有时候顺其自然,不管他,不理他,真正的不知不觉的忘了他,反而会稍微好一些。2020年病情又一次严重,此前我一直排斥药物治疗不敢尝试,因为自己也上网搜一些资料,了解到药物治疗有很多副作用,但症状恶化带来的痛苦使得我不得不接受药物治疗。我去了市里的精神医院开药,医生给我用了舍曲林,吃了几个月,效果不明显,然后加了阿立哌唑但治疗效果还是不好,后来又换了氯米帕明、喹硫平,初期有一点儿改善但有一些不良反应,胸闷恶心之类的,我还能忍受,吃了4个月治疗效果还是不理想,我就不按时按量吃了,可能我的强迫症主要是思维层面的,而且长时间没接受过治疗,所以严重恶化了, 2021年我产生了焦虑抑郁症状,难受的甚至想自杀,那时我在想如果老天能够换一个没有强迫症的我替我尽孝,只要让父母不发觉,我可以立刻死去。说实话,活了这么大,我还没有给父母尽孝过,自己却要先离开他们,让他们伤心,这让我狠不下心来。我母亲曾对我说,你这病要是治好了,她就是割掉脑子也愿意,这话听着就让我很心痛。

 

 

4.破锁-尝试接受新疗法


这些年,药物和心理治疗我都尝试了,但对于我来说效果甚微,只能寻找还有没有其他治疗方式,我经常查百度,查知乎,当时了解到毁损术,这种方式产生很大的副作用,甚至能改变人格,一下把我吓住了,我没敢尝试。2022年我在网上了解到华西医院在做有关强迫症的DBS临床项目,招募临床患者,我立刻查询了DBS相关的信息,知道这种手术原来是治疗帕金森的,在大脑中植入电极刺激大脑,用了很多年了,现在将应用到强迫症的治疗,对于手术我当时还是很排斥的,毕竟有手术风险,但是网上搜索和损毁术的对比,DBS手术是可逆的,当时也没想过别的,就冲着它是可逆的,我决定尝试一下。几天之内,我就飞到了成都,见到负责临床招募的医生,但其中一个医生认为我是纯心理层面上的问题,没严重到非手术的地步,但他们不知道,我病症对我的生活已经带来了严重的影响,让我痛苦的不能自拔,而且其他治疗手段我也尝试过了,别无他法。我当时一心想做DBS手术,正好知乎上有个知友跟我说你试试上海精卫,那边有专门看强迫症的专家,于是我来了精卫。上海精卫的专家给我进行了严格的筛查,经过专家的问诊以及一系列量表评估之后,确定我的强迫症属于难治性的。专家又给我安排了术前检查,有没有严重心脑血管疾病什么的,在评估了所有的检查结果后,确定我符合手术条件,最后项目的专家也给我详细介绍了DBS技术,让我了解脑起搏器治疗强迫症的临床研究,讲了这个手术治疗的各项风险,以及治疗预期,不是做了这个手术就一定有效或者恢复的很好,但是对于当时的我来说,强迫症的痛苦哪怕有百分之10的改善,我也要去尝试,但到了真正签署知情同意书的时候,我内心还是无比忐忑,担心手术风险。


术前,我妈妈陪我来了两次医院,反复去了解,毕竟是开颅,手术那天突然觉得很害怕,万一手术不成功,会发生什么?哪怕1000个里面只有1个,脑内出血什么的怎么办?后来,正好赶上疫情封控,疫情的几个月,长期处于封闭的环境,自我强迫思维会被放大,我的强迫症更加严重了,面对病情带来的痛苦,我难以人数,更加坚定了我要做手术的决心。


疫情一解除封控,我就立马联系上海精卫专家,经过筛查评估后,我就做了手术,又经历漫长等待的3个月,一点消息也没有,我是对照组,晚三个月开机,2023年10月26号,我把这天定为我的重生日。现在都还清楚记得开机的那一瞬间,我突然我一下子被松绑了,内心里没有那么拧巴了,我又找到了曾经的自己。在手术后,专家还要隔一段时间给我设置大脑里面电极刺激的参数,专家跟我说这个过程叫程控,有去医院做的,也可以线上做,经过几个月治疗随访,我测下来是有50%的改善,还是蛮大的,在手术前发生一件件不顺心的事情,哪怕我目前无法解决,我都要反复去想或者尝试一一去解决,但是手术后,那些问题还在,只是像地雷一样埋在心底,有时候感觉他快要炸了,会吃一些镇静类的药物,但是总归大多数时候还是能控制自己的思维和情绪,这半年,大部分时间都过的还行,生活开始步入正轨。


5.结语


回顾自己过去的十几年,因为强迫症我失去了很多,好在有家人,医生,和没有放弃治疗的自己,生活慢慢在恢复正常,一切都还来得及。在这里有几句话想跟广大迫友和迫友家属说,面对强迫一定要及早治疗,病情恶化也不要放弃治疗,一定会找到适合自己的治疗方式,千万不要放弃。

春日雨,夏蝉鸣,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。